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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对侄子,他自然就端起了平日常见的长辈架子,叮嘱道:“这个组里面有经验的老人很多,你进去以后,要虚心,好好跟他们学习,知道么。”

  金嘉瑞想说些什么,半晌之后,却只能僵硬点头。

  ——

  饭后金嘉瑞找了个借口出门吹风,站在金家的院子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何美灵情绪也很糟糕,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小声劝他:“你也别这样,不就是从基层做起吗?窈窕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除了沈启明她知道什么?她那么没脑子,进公司能不能待够三天都不好说,等她走了,主管的位置不还是你的?”

  她以为这话能安慰丈夫,殊不知金嘉瑞听得更不自在了。

  他从小被父亲以继承人的标准要求——路都还走不稳就学拿刀,字尚且认不全就背菜谱,学习不好,家族二话不说就捐楼送他去澳洲。

  以前他觉得辛苦,后来知道得多了,才明白自己其实是被家族资源倾斜的幸运儿。

  他身边的同辈,别说女孩,就许多跟本家关系不够近的男孩子,得到的都未必有他多。

  他顶着那些艳羡的目光长大,虽然父亲只是集团董事,比不得大伯有管理权,以前也从未将金窈窕这个女孩儿放在眼里。加之金窈窕从小从未跟他产生过利益冲突,这叫他更加理所当然地将铭德视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毕竟他在金家同辈里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金窈窕一个注定未来要仰人鼻息的花瓶,又能对他起到什么威胁呢。

  但偏偏就是这个花瓶,让他头一次在索要资源这件事上遭遇滑铁卢。

  金嘉瑞捧着自己被撕成粉碎的计划,头一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金窈窕才是金家话事人大伯亲生的,哪怕这只是个女孩,在大伯眼里,也比他这个饱受器重的子侄分量大得多。

  而金窈窕这个堂妹之所以不曾跟他产生利益冲突,也只是因为不想要而已,并不是因为抢不到。

  金嘉瑞倒也没觉得对方这是在故意跟自己争权,毕竟这个堂妹对沈启明的执着他早就看在眼里,那么难考的大学都能进去,为了能被沈启明刮目相看而主动要求工作也不算多么出格。且对方刚毕业就匆匆订婚,明显是无心事业,一心回归家庭的表现。

  但他就是不爽,对方用那种可笑的理由就能轻易抢走他垂涎已久的东西。就因为命好,是大伯的亲生女儿。

  但这种隐秘到卑劣的小心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金嘉瑞只能冷声回应妻子的安抚:“你不懂。”

  一道笑声从背后传来,微哑,像带着倒钩似的滑得人脊骨发痒:“看不出来,嘉瑞哥你现在烟瘾这么大。”

  金嘉瑞一个激灵,回头便看到了金窈窕的面孔,也不知怎么的,他原本翻腾着不忿的情绪竟猛地心虚了下,下意识掐灭烟:“你怎么出来了。”

  金窈窕示意了眼房门:“我妈说外面冷,让你们进去。”

  金嘉瑞匆匆进屋,何美灵跟在后头,瞄了眼金窈窕,想到被对方影响到的切身利益,却忍不住来气。她瞄了眼门里离得挺远的其他人,想想还是开口:“窈窕啊,嫂子今天真得说你一句。”

  金窈窕本来都想回屋了,闻言停下脚步:“哦?”

  何美灵压着嗓门,看着不像在金家父母面前那么温柔,长辈的架子倒拿得挺足:“你说你,在家有爸妈养着,以后结了婚,又有沈启明养,外头的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还自找苦吃地要去工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你——”

  “就每天逛街购物乖乖当宠物。”金窈窕打断她,“你羡慕得要死对吧?”

  这是什么话!太没礼貌了!

  何美灵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怒气横生地看了过去,随即就是一愣。

  金窈窕比她高些,看她时得微垂头,白瓷般的面孔似有笑意,却又不达眼底,这让对方整个人的气质都跟往常大相径庭起来。

  何美灵忽然发现金窈窕长的不是杏仁眼。以往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装可爱,对方总把眼睛睁得很大,瞳孔澄澈又水润,看着颇有不知世事的天真。如今微微眯起,这双眼忽然就变长了,眼尾暧昧地上翘着,似笑非笑的样子,多出了叫人招架不住的幽深。

  像个局势尽在掌握的上位者。

  何美灵瞠目:“你……”

  金窈窕偏头,那双眼睛像把她整个人都看透了:“你看,我说中了。”

  何美灵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个陌生人,嘴唇都抖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是金窈窕?

  “嫂子呀,我今天也告诉你一句话。”金窈窕看她惊慌,不由勾唇一笑,抬手为她整理了下鬓边的碎发,动作慢条斯理地,“叫你一声嫂子,你别真当自己是我长辈了。我想不想工作,要不要被养着,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教我。所以以后对我说话客气点,知道了么?”

  被凉凉的手指缓慢划过侧脸,何美灵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金窈窕为她拢好头发,见状满意地捏了把她的脸,毫不留恋地扭身走了。

  ——

  “你说嘉瑞这孩子,这么大了心里还没数,那么冷的天还带美灵出来吹风。美灵还怀着孕呢,可不就肚子疼了。”

  金母坐在沙发上一边拆包装袋一边跟丈夫絮叨着。

  刚才何美灵突然白着脸进屋,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回家休息,金嘉瑞立刻就带着妻子匆匆告辞了。

  金父也拧着眉点头:“还是年轻了点,办事不牢靠。”

  金母拿出袋子里的衣服,笑眯眯地朝自己身上比划了下:“好看么。”

  金窈窕偏头端详了她一会儿,认真地摇了摇头:“人好看,衣服不行,款式太土了。”

  金母被她明贬实褒,乐得合不拢嘴:“就你最有品味。”

  但听完再看,还真觉得手上的外套花得有些过了头,不由兴致缺缺地丢回了购物袋里。

  ——

  夜里,金母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翻了个身,才发现丈夫居然也醒着。

  她打开灯,问:“你怎么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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