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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2 / 2)


  宋铭是远安财务部的,去年刚毕业,和陈丹一个年纪。他还要再骂,陈丹堂弟的拳头就送了上来。

  沈芷把陈子旺带到了茶楼的包间,把陈丹的未婚夫留给了苏玲和余扬。

  其实沈校长只是陈子旺曲了拐弯的表哥,勉强算得上五服之内的亲戚,至于陈子旺和沈芷,血缘更是稀释得已经不剩什么。可这一切都不妨碍陈子旺见到沈芷马上留下了两行热泪。

  “你如果想看女儿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找车送你去。”

  陈子旺又继续播撒热泪:“估计我姑娘这次是彻底躲不过去了。我也豁出我这条老命和贺北安拼了,他不就是有钱吗?可大家心里都有杆秤,看大家是站我这边还是站他这边。”

  “你不准备去医院看看你女儿吗?”随陈丹一起上救护车的是远安的员工,她的家属一个都没有去。

  “现在看还有什么用,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也不愿意让我看见。她一个年轻姑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沈芷打量着陈子旺,再次反刍这句话:“不如死了?”

  “我是她爸,不管她怎么样,我都给她一口饭吃,可她自己摔烂了,哪还有活着的心气?我话就说这儿了,赔再多钱也不管用,我得让人家看看这个贺北安是个什么东西。”

  陈子旺话里话外翻来翻去都离不开贺北安,沈芷不得不提醒他:“你说你女儿怀的是宋铭的孩子,这和贺北安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说来说去我是毁在贺老三身上了,姓贺的记仇着呢,要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这是非要把我毁得家破人亡啊。要不是贺北安,我生意做不下去,我闺女怎么会连大学都读不上,跟这么一东西相亲。这个王八蛋是远安的财务,他不娶我闺女,恐怕是怕得罪贺北安,没准就是姓贺的不让他娶的,他吃人家的饭,哪里敢。” 陈子旺话里话外都是他如何不幸,他原先是承包工程的,自从贺北安发迹后,他就等于失业,家里三个孩子,每个都是食人兽,推着他去奔前程,这几年非但没有赚到钱,反而欠了一屁股债,好不容易大女儿工作能够分担他一部分生活压力,这下又跳了楼。

  “这是你单纯猜测还是你手里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贺北安有关?”

  “大侄女,你在桉城呆的时间不长,可能对贺北安这些年干的事不了解,他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啊?这人就是个白眼狼狼子野心,当初万总分他一杯羹,还要把闺女嫁给他,结果他把人家生意都给抢了,连点儿汤都不给人家喝。前两年拆迁拆到了我们家,我不同意,给我断水断电也就罢了,天天叫人砸我们家门,让人□□进去在我们家泼猪血,要不是我豁出去跟他们拼了,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沈芷接了个电话,省报社会部的记者已经到了医院,据他了解,孕妇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沈芷的目光转向陈子旺旁边的男人:“这是?”

  “这是我哥哥家的儿子。”陈子旺告诉旁边的男人,“这是你表姐,快叫姐。大侄女儿,你认识人多,能不能帮我给介绍几个媒体,把这个事情报道出去。桉城这个破电视台太小了,怕得罪贺北安,估计不敢往外报。”

  “可你不是已经跟媒体爆料了吗?你对媒体比我了解啊。”

  陈子旺有些心虚:“我们平头老百姓,没权没势的,要不是媒体舆论,更没人理我们了。”

  “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这和贺北安有直接关系,你这样四处散布和他有关的言论,贺北安要真追究下来,恐怕对您不利,表叔。”沈芷这声表叔叫得很重,叫得陈子旺不免有些肝颤。

  他强忍心虚,梗着脖子说:“他也敢追究!”

  沈芷又给苏玲拨了电话,陈丹的未婚夫是另一番说辞。他今年七月份相亲成功,准备在十一结婚,结果没多久陈丹就怀孕了,他根本没和陈丹发生关系,孩子肯定不是自己的,一知道陈丹怀孕就觉得上了当,但出于感情决定接受陈丹,但她的父亲非要他给二十万彩礼。他当然不干,别人家的彩礼还可能让女方带回来,陈家的彩礼可是有去无回,他给了陈子旺,陈子旺马上给侄子当老婆本。未婚夫坚决否认陈丹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有关系。

  沈芷对陈子旺说:“现在你的话和宋铭对不上号。我愿意相信你,可他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

  陈子旺表示他可以和宋铭对峙。两人见面,又是一顿争吵,陈子旺的气势最终压制住了对方。

  沈芷抱臂看着未婚夫:“即使流产,也是可以验孩子dna的,是不是你的,一验就知道。”她捕捉到未婚夫表情上的变化,继续说,“你之前好像并没有说孩子不是你的,怎么人一跳楼,你就变了说辞?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沈芷又问陈子旺:“你是不是要二十万彩礼?”

  “现在二十万彩礼是起步,我姑娘条件这么好,要二十万还是低的,这个王八蛋,为了不给彩礼,把我姑娘给祸害了。”

  沈芷继续追问:“你要彩礼是不是要给你堂侄结婚?”

  陈子旺停顿一下说:“我本来是想把彩礼钱都给丹丹的,可她体谅家里,想着给我还债,就说要把彩礼给我,再说这彩礼现在也没影啊。什么给我侄子结婚,你别听这个王八蛋胡说。”

  “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陈子旺的家是三层自建楼房,贴了灰色仿古瓷砖,这是他还有生意时建的。自建房旁边是远安的楼盘,本来他的院子也在拆迁规划里,当初远安给他三百万,他非要八百万,为了这个,一直有人过来做他工作,最后贺北安一拍板,不在他这建房了,他这三百万也泡了汤。陈子旺对贺北安的恨意毫不掩饰,恨不得把他敲骨吸髓。

  陈丹的两个妹妹今天没去上学,其中一个较小的女孩儿眨着大眼睛,怯生生的,衣服不合时宜的大,沈芷一看就知道她穿的是姐姐穿剩的衣服。此时距离贺老三坐牢也已经十年,她的身高却不像十岁女孩儿。陈子旺让两个女孩儿管沈芷叫姐姐。沈芷从钱包里取了全部现金给两个女孩儿,说是见面红包,陈子旺笑着说真是让你破费了。

  沈芷不知道大女儿在医院躺着,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沈芷把选题报到台里,台里领导直接给否了。

  “小沈,电视台是有规矩的,不是你想报什么就报什么。远安是桉城的明星企业,维护他的形象也是我们的工作。”

  “堵着不报就是维护企业形象?我从来没见过形象是这么维护的。”

  领导正色道:“小沈,在做事业之前先做人。”眼下之意指责沈芷不懂礼貌

  网上有人匿名爆料坠楼孕妇和贺北安有旧仇,贺老三的事情又被挖了出来。

  许副总进来的时候,贺北安正站在落地窗前,落地窗照出他的影子,他的眼神带着些疲倦。贺北安发迹后,并没像某些暴发户一样急于在书房里摆上一堆自己都不知道作者的书。 “书”同“输”,贺北安并不相信什么风水,不过因为他本来就不爱看书,于是很愉快地接受了大师的建议,他的房间里一本书都没有。

  背后的山水图倒是名家之作。

  许世延本来是贺北安请来发展海外业务的,他当时对西港的房产持怀疑态度,还是贺北安说服了他。他是典型的学院派,建筑专业出身,在国外读的商学院,所有的职业经验都局限于发达地区的一线城市,并没有在这种动荡地区搞房产的经验,当地盘根错节的关系一下让他一到西港就遇到了问题,项目推进不下去,身边人给贺北安打他的小报告,说他办事不力,贺北安倒是没为此表达过他的不满,他只是说过来看项目进展。贺北安去现场回来,连汇报方案都没看,就问这儿有什么好吃的,许世延去当地最好的酒店给他洗尘,光是桌上的血燕就花了八万,贺北安说你要想知道当地的民风,来这种地方是不行的。贺北安先是带他去了一家本地人开的馆子,之后去的都是中国人开的,此地几乎是中国人的大本营,在餐馆里,贺北安对他说:“看见了吗?中国人到了柬埔寨,赚的还是中国人的钱。咱们也一样。当地人喜不喜欢都不要紧,咱们的客户是中国人。不过咱们跟开餐馆的还是不一样,来这儿的顾客从没想赚餐馆老板的钱,但咱们的客户不一样。”

  那天他们出了小馆子,车停在离馆子挺远的地方,西港被大半中国人占领了,大家都知道中国人有钱,也是被抢劫的高发人群。他俩刚出来就看见一伙人把一个女的塞进了后备箱,在后备箱彻底关闭前,女的连着喊了几声救命,声音嘶哑凄厉。贺北安立马跳上了车,开车一路去追,许世延当学生的时候练过跆拳道,年少时也是一身血性,可面对这么多人还是犯怵,他还没想好,贺北安的车速飙到了两百迈,他的肾上腺素激增,好像又回到了学生年代。贺北安直接与前车侧面相撞。双方都没报警,后备箱里的女孩儿被他们抢了出来,贺北安原先掌心的一道疤旁边又加了一条新的,正好连成一条线。

  一起经历了凶险,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不再是以往单纯的上下级。

  回国前一天,贺北安去了本地最大的赌场,许对赌博很谨慎,他家家训明确写着不能赌博,贺北安没再勉强他,他自己一个人拿着筹码赌。开始贺北安输了一百多万,美元,他的眉头都没皱一皱,那快结束时贺北安突然翻盘,还赚了几十万,他问贺北安怎么笃定一会赢,贺北安的答案很简单,他只是不知道晚上干什么,想在赌场再多呆会儿。

  那天夜里他们去了夜总会。东莞当时已然没落,西港却兴起了莞式服务,夜总会里不少国人的身影。许世延从没去过夜总会,他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从未进过任何声色场所。夜总会的头牌轮台以分钟计,头牌不是最漂亮的,却是最有风情的,贺北安包了她整夜的场,让她陪他们喝酒,喝着喝着,头牌的手指摸上贺北安的手,拿着他的手去揉搓按压她的大腿,手逐渐向里,贺北安收了回来,拿纸巾擦了擦手,笑着警告头牌:“不是说只陪喝酒吗?你要再这样,我可要收你钱了。”

  贺北安在夜总会并没喝什么酒,他是回去在酒店喝的,两瓶路易十三,还有一堆忘了名字的酒,即使喝了这么多,也没误了第二天的飞机。

  许世延记得贺北安醉酒之后叫了不止一遍“沈芷”的名字,等贺北安醒了,他随口问沈芷是谁,贺北安说一个朋友,当初要和他一起开店,可惜店没开成。许世延当时还劝贺北安,朋友最好不要一起做生意,没开成没什么不好。

  “你不了解她,就是我们一起做生意,她和我也不会有财务纠纷。”贺北安欲言又止,这是许世延和贺北安认识后,从他嘴里得知的全部关于沈芷的信息。

  喝到最后,贺北安问他:“要是你最爱的女的看不起你爸,你怎么办?”

  许世延不能回答问题,他的父亲是个儒商,学而优则商,他历届女友没有一个不尊重他的父亲,他无法想象一件永远无法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