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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6(2 / 2)

  “我并不觉得自己配得上称为个企业家,顶多是个商人。”陆湛否定了她的定义。

  孟晚又问,“那企业家和商人的区别在于公司规模大小吗?”

  走到二楼,看着楼下往来劳作的工人,陆湛反问,“李翁富可敌国,那你说他是商人,还是企业家?谁都无法说这么个人是企业家吧?国企老总肯定不是商人那么唯利是图吧,但他们也不是企业家,而是政客。”

  “也是,寄希望于企业家有社会责任感也是种幼稚。”

  陆湛循循善诱,“你是不是觉得企业家,拥有更多的资源,出于责任感与道德感,比如,理应在一些社会问题上发声?但无论在哪个社会,企业家都忌讳就社会问题发声。很多企业家们明明已经发家了,过着旁人几辈子的日子,但他们还不满意,起家后还要攀附权贵以求做大做强,”

  孟晚心中了然,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攀附权贵一定能做大做强,这样的成功又吸引着更多人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企业家不和权贵勾搭共谋已经是道德楷模了,又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他的女人,就是这么聪明,一点就通,“权力会给他们机会,亦会让他们一无所有。站在最顶尖的,不一定是最风光的,欲望总要有节制。”

  “那你呢?”孟晚看向他,“这次这么大手笔,是在合理范围内,还是你没节制你的欲望?”

  陆湛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带她回了一楼,脱下帽子走了出去。

  回到夜色中,再往旁边走,是一栋商业办公楼,陆湛站在对面的街上,指着那栋楼,对孟晚说,“这也是万庆买的,两年前,我父亲毫不犹豫地拍下这整块地,这块地将是以后城南的新型CBD区,价值不言而喻,被媒体誉为新一代地王。拿下这块地,需要的不仅仅是钱,”

  陆湛的神色落寞了几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的。”

  他与她皆是局中人,而她,甘愿成了那个代价。

  孟晚看着他隐忍的背影,这两年他的苦,于外,救万庆于倾颓,对内,与父夺权,他从未跟她说过。只是功成后,跟她说一句,他做到了。

  她主动碰了碰他的手背,“我们往旁边转转吧。”

  陆湛一个常常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仿佛被给了一颗糖,如孩童般欣喜地看着她,“好。”

  再往旁,走到了来时巷子的更偏远处时,不过也不远,距离商业大厦才叁公里不到,是嘈杂喧闹的各类小饭馆,下水道处散发出阵阵恶臭,还有发廊,一抬眼便看到个穿着渔网袜的浓妆女子在抽烟。

  才叁公里,便是两个世界。

  一个红尘深处,干净明亮,即将金光闪闪的商业大厦里散发出金钱的奢靡味道,承载着各色人等的欲望;即将连地砖都亮到反光、打开窗便能看到这座城市最繁华处的写字楼,将行业精英与年轻人们吸引进来,将他们囚禁在小格子间里。名声响当当的大公司一勾引,年轻人们当即便一拍即合脱下裤子,急不可待地上床,从此缠绵至死不休,高强度的工作与超长的on call时间都是恩爱的证明。高额的金钱回报、精致的下午茶、免费的食堂成了他们自我成就感的证明。他们艰辛只要再熬个十年,便能成为众人眼中的上等人。

  职场精英们,也许会买商业大厦附近的新开发的住宅楼,背上叁十年房贷,平日里光鲜亮丽,实则每月还贷如同一座大山,工作上一有风吹草动便是胆战心惊。

  精力旺盛、脑力充沛的年轻人只能出卖自己的时间与智力,绝大多数都难以避免下班后租住在这片城市的阴暗角落的命运。心态积极点的,还能安慰自己努努力熬过去便会有灿烂的明天;不那么积极的,猛然发现公司资料室的摸鱼员工,竟然本城叁套房,土着一枚,难怪人家不需要努力,可不是,人家会投胎,比得上自己叁辈子的努力,可不要心态失衡。当问题凭个人力量难解到无题时,那大脑只有麻木来保护自我。

  “你在想什么?”陆湛见孟晚在发呆。

  “我在想,一些中产总认为自己与底层不同,他们的住宅安保健全,出入都是私家车,孩子上的学校肯定不会与底层的相同,底层的悲惨遭遇永远也不会轮到自己身上。中产觉得能在物理和精神方面,彻底与下一层脱钩与隔离,仿佛见了他们都会沾染那副穷酸,并认为这是自己辛苦多年理所应当得到的体面感。其实这一切只是脆弱的幻想,看,也才相距叁公里而已。”

  她说完,陆湛笑了,“好久没见你这么犀利。”

  孟晚冷了,拉着陆湛往回走,“只是有感而发。”

  升职后,孟晚社交多了起来,她也愿意打开自我与公司同事、高层们参加些饭局,但她很少说话,只是听别人说。社交这么进行了一轮后,她依旧是觉得枯燥,顶多是华丽的枯燥,她依然不喜欢社交。刚才说了那么多,只是有感而发的刻薄话而已。

  陆湛烟瘾犯了,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两口,下了结论,“所以,期待社会进步,将希望放在中产身上是天真而荒谬的想法。也永远不要高估中产和有产阶级拥有社会参与的热情,永远都不要。”

  下一秒他的手便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头偷个香,烟味喷散在她脸上,寒夜里他温热的唇碰到她略冰寒的嘴唇,想用他的温度熔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