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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从东郡到济南也算是有些距离,后世开车有公路的情况下都要开三个半小时,更不用说现在了。但若是现在顺着水道乘船而下,却也并不遥远。

  脑袋里过了一遍地图,最近黄巾频发,姚珞估算了之后知道陈宫大概率还是走黄河水道到达的济南,看着他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浅浅打了个哈欠:“你坐船辛苦,不好好休息下?”

  并不意外姚珞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陈宫看着她似乎走得有那么点歪歪斜斜的模样微微皱眉,偏偏她看上去歪歪斜斜其实下盘极稳,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不必了,我昨日就已经到了济南,已经歇够。”

  “原来如此,那正好我和你说明下,我并不知道你师父是谁。”

  “我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师父是谁。”

  听到这句话时陈宫微微侧头,看着满脸无聊的姚珞又将视线放在前方:“你真的不知道?”

  “稍微猜到一点,但是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去如灯灭,她师父给她留下的东西不过一间院子与满屋子的竹简,最多再加上个太史慈——太史慈还要她来养,就算师父曾经是有多抚弄风云的人,如今也不过一抔黄土罢了。

  “你是他的弟子。”

  “当今这世上,我是他弟子这件事情才是最无用的。”

  她说的没错,的确就是这样。原因也没有什么别的,就是最简单的一个。

  姚珞是个女子。

  来到济南之前陈宫就有听他的祖父聊起过姚珞,然而就算有那位师伯各种夸赞,也无法让自己师父释怀,甚至于说出对方必是蛊惑人心的妖孽之类的话。但是对他来说,却并没有这么大的偏见。

  既然祖父把师伯说的地上少有,那么地上少有的人所夸赞的人,哪怕她现在还是个小姑娘,也必然有其优秀的道理。

  “你来是要我跟你回去?”

  “并不是。”

  嗯?

  “若你希望来,我便会送你去东郡。若你能够独自为生,那又何必换个地方。”

  历史上的陈宫是这样的个性么?她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也并非是思考陈宫的个性问题,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一个愁眉苦脸的男人,姚珞随手把警惕的陈宫拉到自己身后,看着有些拘谨的对方点了点头:“曾木匠,这是怎么了?”

  “姚小先生,俺老婆她,前几日生娃儿生的艰难,到现在都不肯喂他,我昨日甚至还看到她想把他给溺死。”

  穿着简陋的匠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边明显穿着斯文的少年,对着姚珞愈加低声下气起来,甚至于还偷偷给她塞了三五个铜板:“好歹也是自家娃儿,您可能帮我劝劝她?”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妇人——”

  “行了,你不知道这些,妇人产子之时多左性,你又生不了孩子,未经他人苦,莫笑他人哀。”

  对着陈宫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姚珞顺手把铜板给推了回去,看着愣怔的男人伸手突然开了她的折扇,在面前若有若无地摇了两下:“没事,我今日本来就要讲这个。倒是曾木匠,回头你得帮我看看有没有好木材,我要做个棋盘。”

  “好好好,一定留心给您留着,多谢多谢。”

  看着他逐渐走远,姚珞才重新迈步,对着因为一句“你又生不了孩子”黑脸的陈宫轻笑了起来:“我说错了?”

  “你……你这话未免太过粗俗。”

  “啊,难不成你生得了?失敬失敬。”

  “……”

  “身在市井,没必要那么斯文。再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干什么的?”

  眼前已经能够看到茶摊,姚珞施施然合扇走了进去,听着小二“姚小先生来了”的招呼与周围“轰”得一下全跑出来看的人群,慢条斯理地掏出醒木啪得一拍:“今天天气好,大家都出来晒太阳哈?”

  “姚小先生,您今日还讲相爷杀贪官么?”

  听着这个声音姚珞侧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许掌柜,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不不,今日我不讲这个,我们讲点儿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国家,叫郑,郑国有个孩子名寤生,意思就是母亲难产生下的孩子。

  听到这个开头时陈宫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个侃侃而谈的男装小姑娘,在发现周围全部都目不转睛地听着“恶毒亲妈迫害可怜儿子”的剧情时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差点没摔了个仰倒。

  她在说《左春秋》,她在对着这些从来没有念过书,不识字的愚民,说左传。

  他们听得懂么?

  听得懂,每个人的表情都告诉他,他们能听得懂从她口中说出的篇章。

  母亲因为难产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喜欢顺产的小儿子,所以想把家产全给小儿子。然而终究家里的东西都是大儿子的,小儿子不开心,就带着人准备去害大儿子。

  书中记载国中之事,在她口中,无非也就是邻里争夺,小家家事罢了。

  “然后那大儿子看母亲还是要帮小儿子,特别愤怒也特别痛苦,毕竟那可是亲妈啊,能怎么办?大儿子可生气了,毕竟老母亲偏心眼儿了那么多年,他也受不住啊。因为实在是太生气,他就对着自己母亲说了一句,‘不到黄泉,不再相见’!”

  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浑厚而悲伤,又带着些许决绝,仿佛是真的郑庄公来到了济南大街上,对着所有人说出了这句话。周围的人听到这里蜜饯也不嗑了,一个个都开始争了起来。

  有说大儿子未免有些太过,也有说这当娘的都偏心眼成那样了,大儿子的举动也无可厚非;当然,也有说小儿子太被母亲溺爱惯得无法无天之类不同的声音。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想法,坐在茶摊里的小姑娘却笑眯眯地用折扇托住下巴,良久才再度拍了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