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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2 / 2)

  杜泉没见过银九爷,就立在一旁听她们闲聊。那短头发很爱美,指挥着杜泉拿了好几件衣服在试。看着她丰满妖娆的身姿,杜泉不禁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清瘦娇小,直挺挺立着像根小竹竿,身上的衣裳不怎么挨身,空荡荡的架在身上。所幸她长了一张圆脸两颊有肉,眼睛清亮,嘴角梨涡,这才显得不那么寒酸。

  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正看着就听那女人问:“小结巴,觉得我好看么?”

  短发女子盯着她问了一句,杜泉连忙回道:“……好看。”

  “算你识相,去库房再拿些过来。”

  此时墙角那架洋钟有气无力的响了几声,正好下午四点,外头都已经黑的看不清路了,杜泉租的房子在县城边缘的柳港一带,狭窄拥挤,弄堂没有路灯,她害怕走夜路。

  可她也不敢得罪客人,担忧地看了外面一眼,最终还是认命地进了库房翻找衣裳,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没关系,说……说不定一会儿就……不下了……七月天……气热,下雨……正好。”

  正说着,门框上传来“砰砰……”的响声。

  杜泉快步出去,竟发现那两个人悄无声无息地走了。

  “这么大的雨,怎……怎么着急……走了?”她嘀咕了一声,抬头见屋檐底下的吊灯铁罩疯狂摇晃,甩在窗框上“咣咣”直响,只好顶着雨搬了梯子去修理。

  好不容易剪断那截旧电线,她拽下灯罩就往下爬却觉得脑门上有温热的液体。

  “滴答滴答……”

  她怀里还抱着那大灯罩,抬手蹭了蹭,低头一看,竟满手是血,她连忙抬头,就见那电线断口流出了……血

  “咣当”灯罩掉在地上,杜泉连滚带爬的下了梯,又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截电线竟像是活了似的,“嗖”的一下缩回了屋檐内。

  一定是累坏了,眼花了!

  此时一股冷风卷过来,杜泉打了个寒颤,刚想仔细看看,就听着屋内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同事苏红便叫喊起来:“结巴!快来帮忙!”

  苏红先前出去进货,这才回来,猛地一喊,将杜泉吓得跳脚,连忙回应:“来……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灯罩踢到远处,抬头见门匾上几个字的漆被雨水冲得猩红,心里又是一紧。擦着额角的雨水进屋,见苏红蹲在地上收拾东西便蹭过去,低声道:“回……回来了,辛苦啊。”

  “嗯。”苏红把一大包东西放在地上,紧接着拍了拍大腿,有些幸灾乐祸道:“这人啊,就是不能太嚣张,你知道么?十字路口有两个歌女被车撞死了,血流了一地也没人管。”

  “撞死了?谁……谁呀?”杜泉缩着肩问了一句。

  苏红嘴巴一撇,有几分幸灾乐祸道:“还能有谁?百乐门歌女,玫瑰和紫薰,就那两个双胞胎,一个爱穿红一个爱穿紫,仗着是银公馆出来的人,平日趾高气昂、目中无人,我呸!被赶出来的赔钱货,一脸穷酸,成天就想着攀高枝,到处勾三搭四!听说最近搭上了洋人富商,发了点横财,刚从银氏百货买了东西回来就在街口被撞死了,真晦气。”

  杜泉伸着脖子认认真真地听完,脸色煞白,结巴着问:“这……这是什……什么时候的……事?”

  苏红喝了口水,“好像是两点左右吧,怎么,你见着了?”

  “两点?”

  那刚刚进来的两个是什么东西?

  杜泉僵硬的迈开步子走到镜子旁边,就看到地砖上有几个血点,正散发着腥臭气。

  她跌跌撞撞跑到门外,一直往路口跑,大雨打在身上极疼,她握着拳头,顺着血水找到了跌在十字路口的尸身,真是她们两!

  如果她们早就死了,那么刚才店里进来的就根本不是人……

  杜泉自幼就与众不同,只要阴天打雷下雨就极易撞到鬼,而她又分辨不出人和鬼哪里不同,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手舞足蹈,所以小时候被村民指指点点,她和阿婆也被视作异类。她看着那两具尸身,想着她们刚才四处游荡时说的话,大概她们也没发现自己死了吧。

  两具尸体扭曲着摔在水坑内,周围聚了一滩血水,可来往的人都当做没看见,远远避开,淡漠的心比这雨水都要冷。

  她蹲下身将那短发歌女抬起来,费力地拖到路边,正在拖另一具尸身的时候,忽然过来几个穿着雨衣的人大步过来,粗鲁地把她推到一边,像拖着死猪一样拖着尸首便走。

  “你……你们……干什么!”她追着那几个恶狠狠的人,大声质问。

  “滚开,少他妈管闲事!。”

  杜泉被人推开,看着他们抬起尸身就往河边走,似乎要扔进去于是又不死心的跟上去问:“你们……不行!”

  “嘿!你个臭结巴!”穿着雨衣的大个子“呸”了一声,过来揪住她领子,用力甩到一边,杜泉跌在水坑里,挣扎着坐起来,刚要说话余光就看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而她头顶也被对方的伞遮住了雨。

  她眯着眼抬起头就看到质地上乘的黑色呢子大衣,那人戴着雪白手套,脚上的黑色高帮子皮鞋,鞋面油亮,一尘不染,堪堪停在一片干燥的地面上。这人打扮得奇怪,大夏天里他竟像是过冬一样。

  来收尸的人见到这个黑大衣顿时恭谨,都拱手行礼喊了声:“九爷。”

  这就是银氏九爷么?

  杜泉看不到那人的脸,见他手上的紫檀木手杖动了一下,衣摆晃动散出香气,她不禁缩起肩往旁边挪了挪,竟怕自己脏了对方的衣服。

  银九不轻不重地磕了一声,冷淡的声音砸了下来,问:“清理垃圾,很难吗?”

  垃圾,他在说那两个女子么……

  对面的几个人一听这话差点跪在水坑里,连连告饶,而那人只是摆摆手,扔下两个字“动手”便转身进了车内。

  “噗通”那两个歌女的尸身被扔进了墨河之内,顿时被吞没。“不要!”杜泉喊了一声,头皮一痛,被人狠狠拽起来往远处拖去。

  “你们……这些坏人!”她被拖着鞋也丢了,后脚跟上磨掉一层皮,但还是低声骂了他们几句。她盯着那个叫银九爷的男人,穿过雨帘,只看到了一截苍白的下巴还有殷红的嘴唇。他像一团裹着黑雾的石像,没有半分人气。

  巡捕房的人躬身靠在车边陪着笑脸,对他毁人尸身的做派视而不见,谁知道私底下收了银家多少好处。

  杜泉像块抹布似的被扔在远处,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锋利,车内的银九忽然侧了侧脸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向他的手下摆了摆手,两个大汉便往这边走来。

  “你这个找死的臭东西!”杜泉被踢到在地,身上被踢了好几脚,大个子抹了把脸,踩着她的腿骂道:“臭结巴,多管闲事!你他妈找死呢,信不信老子把你也扔进去喂鱼!有病!”杜泉扁着嘴,在疾风骤雨中闻到一股腥臭味,唇上雨水苦涩至极,再也不像小时候山林雨露那般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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