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37节(2 / 2)


  长桑让他好好活着,让他做更重要的事情。这个叮咛让他不得不认真审视自己,然后发现,自己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做。

  因为他生辰八字太硬太好,杨老将军买下他是为了当一个吉祥物,上战场带着他,平日出行带着他,就连跟妻妾行房生孩子也要让他在屋外候一晚上,以保证过程顺利,成果喜人。

  杨砚池会打枪,会用弓箭,基本上他能摸到的所有兵刃都能耍。他读了不少书,跟着杨老将军的儿子们上过学堂,写出来的文章虽然常被这些挂名的哥哥弟弟们夺走上交,可先生的称赞却不是假的。

  但他没有真正上过一次战场,也没有指挥过一场真实的战役。杨老将军怕死,一是怕自己死,二是怕杨砚池死:这是他的镇宅宝贝和保命童子,决不可让杨砚池有分毫损伤。

  因此杨砚池空担着一个将军的名头,连娶妻这样的人生大事,都要按照杨老将军算卦的结果来:长平镇的宋小姐八字极好,能让杨老将军再升一级,他便被老将军撵来了长平镇,一是帮老将军的父亲寻个风水好穴,二是娶妻。

  杨砚池把自己这一辈子想了个遍,二十多年了,却仿似什么都没得到。

  在凤凰岭的这大半年,他做过的实实在在的事情算起来也就两件:在屋后开垦了农田,以及教会程鸣羽用弓。

  思来想去,还未想出答案,杨砚池已经走回了小院。

  程鸣羽却还没有离开。她独自坐在小院外头的破败石墙上,抱着膝盖发呆。

  杨砚池打开伞走过去,为她挡住了渐渐变密的雨丝。

  “神灵不会着凉是吗?”他问,“你不回留仙台,在这儿做什么?”

  程鸣羽抬头看他,眼神有些惶恐。

  杨砚池心中一跳,干脆举着伞在她面前蹲下。

  “怎么了?小米吓到你了?”他温和地说着话,“不用怕,你是山神,这岭子上还有伯奇他们保护你,你又能用春山行,即便真有邪物来,反倒是它怕你才对。”

  杨砚池想要找些让她宽心的话说,但程鸣羽却似乎完全听不进去。

  她的头发被淋湿了一层,贴在了额头和脸颊上。杨砚池用衣袖给她擦了擦脸,忽然想起自己被鬼师攻击后醒来的那一天,曾摸过程鸣羽的头发。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我帮你去叫伯奇或者应春?”

  冰冷的手一下抓住了杨砚池的衣角。

  “我见过白汀的仙魄。”程鸣羽的声音微微发颤,声音被她压在喉咙深处,杨砚池如果不凑近一些,则根本听不清楚。

  她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

  “她的仙魄,在我这里。”程鸣羽极艰难地,一字字地说,“我娘亲……她曾经给过我白汀的仙魄。”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在问女主是不是白汀转世,答案很明确啦:不是转世。

  在辟蛇童子的故事里程鸣羽就曾经跟杨砚池提到过母亲,她来看自己的时候总会给自己带一朵很大的花。

  所以,这个故事里有很多他们不能预知的机缘巧合,还有许多给予和接受造就的缘分,最后才形成了每一个角色的相遇和发展。

  ---

  第34章 苦竹郎君(4)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我上一章最后一句话断句不妥当让大家误会啦(所以把最后一句改了下)。不是女儿不是女儿~

  ---

  离开凤凰岭之后, 她在木鱼村附近的山里住了下来, 许多年后遇到了程鸣羽的父亲。

  那是白汀消失之后的事情了。

  程鸣羽从小对母亲就没有太多的印象,有些事情是家中的姑姑告诉她的。母亲生下她之后不久, 父亲便得病死了。举行葬礼的那天晚上, 程家小小的院落里走进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

  她是从天而降的, 突破了程家请高僧设下的禁制,冲进了灵堂。

  程鸣羽那时候还小, 姑姑认得她母亲, 为她拦住了愤怒的家人,让她得以在程鸣羽父亲灵前停留了片刻。

  山民质朴, 分不清什么精怪与邪物的区别。自家的儿子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之后才死的, 便认定是她作祟, 吸走了男人身上的精气。

  因而程鸣羽是由姑姑照顾长大的,她实际上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我以为那是梦,现在想来,应当是真实发生过的。”程鸣羽低声说, “她总会从院子的角落里走过来, 走到我身边,往我手里放一朵花。”

  程鸣羽虽然身有精怪的血脉, 但不知是否因为这血脉不相容,她体质虚弱, 常常生病。

  刚开始的两三年还有姑姑悉心照顾, 后来姑姑远嫁,家里就没人管她了。

  村人害怕她, 同龄的孩子在路上见到她,总要扔些石头木块把她赶走。小孩们又怕,又要取笑,说她是鬼,还说她是妖怪。程鸣羽太小了,她知道这都不是好听的话,但连话都说不利索,根本无法辩白,只能抹着眼泪走回家。

  程家的人丁并不兴旺,程鸣羽的父亲是独子,他死了之后程家便再没有壮年劳力,连程鸣羽年迈的爷爷和奶奶也要日夜在地里劳作,好挣一口饭吃。

  程鸣羽半饥半饱地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她常常生病,发起高烧。家里没有钱去买药,或是即便有钱也不大愿意浪费在她身上,她便常常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口干舌燥地喘气。

  从地里回来之后,奶奶会煮粥喂她。粥水很稀,有时候老人会悄悄往里面放一点糖。但这件事是不能让爷爷知道的。程鸣羽虽然说不出所以然,但她从爷爷看自己的神情中明白,相比奶奶的不耐烦,爷爷似乎是真的憎恨自己。

  程家院子很小,爷爷奶奶一间房,她自己住在父亲以前的屋子里,贴着院子的边缘,正对着因为无人打理而生出荒草的低矮院墙。

  从爷爷奶奶的房子到她那里,会经过一条粗糙短小的走廊。走廊上有避雨的棚子,姑姑说那是因为木鱼村雨水多,父亲特地在两间房子之间搭建了一条不会被雨淋到的通道。程鸣羽躺在床上的时候,能看到从走廊的木板缝隙里长出来的杂草,和院墙的缺口。

  缺口处是一棵粗大的榕树,它的根系过分发达,直接将程家的院子挤塌了一块。

  女人就是从这个缺口处走进来的。

  程鸣羽完全想不起她的模样,只是依稀记得,女人很高挑,很美丽,她像是从缝隙中钻进来的,又像是直接穿过那棵粗大的、遮挡了缺口的榕树,走入院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