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枝干上飞出来的断尾巨龙一头头掉落，龙华血色眼眸看着肩扛金色锁链前行的万物生，两道血线从她眼角滑落。

  值得吗？

  龙华相信如果师傅愿意苟且偷生，他有的是办法带着家人藏匿起来，避开这旷世浩劫。

  洞悉命运线，执掌无尽法则，天师的强大没有人能够揣度。此刻万物生如同艰辛跋涉的老牛，巨大的身体因为扛着沉重的金色锁链而绷紧，丝丝缕缕的白发出现披散的黑发中。

  脸上、手臂上露出来的部位，看得见的缝隙在扩张。龙华大喊道：「师傅，我恨你。」

  万物生缓慢转头，龙华让血泪肆意流淌说道：「您给我安排了一个空有人形，没有人性的杂种当道侣。师傅，我心好疼。」

  万物生认真思索了一下说道：「龙华，有的时候人卑微的活着，不是懦弱，而是要肩负着巨大的勇气，这才是真正的担当。

  我的路走到尽头了，踏入人间道就是我崩溃的时刻。我曾经有太多的遗憾，太多太多，因此总是舍不得任何一个人离去，今天我看到了太多的人陨落，我的心千疮百孔。

  龙华，龙树的根还在，相信师傅，勇敢活下去，去寻找生命中的奇迹，去见识生命中的美好。永远不要对人间失望，正如同我从来没有对你们失望一样。」

  龙华在虚空跪下去，早知道师傅在破釜沉舟，亲耳听到师傅说踏入人间道就是崩溃的时刻，龙华的心已经痛到了麻木。

  第一次见到师傅的时候，那是他的分身，那个俊美的翼人分身，他的名字叫做帝逅。

  是帝逅牵着鬼木的枝条，带着它淌过黄泉河，让鬼木成为第一个可以初步掌控黄泉河力量的强者。

  守护先庭祖地的战争，从隐世宗门开始、对抗天人族、魔族，到天师带着天人族和魔族对抗太阴星。

  一路走来，他今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谱写一首悲怆的离歌。龙华很想问一句……值得吗？

  龙华问不出口，天师帮助了太多人，今天那些原本可以活下去的妖魔、神灵还有人族修士，义无反顾冲向虚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奏响了最悲壮的华章。

  他们辜负了天师的一番苦心，但是他们的行动让天师心中依然充满了眷恋，这个人间，终究有大美好。

  没有人鞭笞，龙象依然奋力前行。背负的是畜生道，前方就是人间道。龙象觉得自己出一点儿力也没什么，他前世是龙象，是大妖，今世是项天子，是人族大修。

  天师这个蠢货虽然愚蠢，做的事情还是很让项天子满意。这不是在帮助万物生，而是让自己有了归宿感。

  最后一头断尾巨龙落向无尽海，龙华的身体变得模糊。袭来伸手，龙华被无法抵御的力量抓过去。

  龙华茫然的眼眸看着袭来说道：「我是鬼木，是生存在九幽的恶木，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羡慕，也不知道什么是嫉妒。

  当年有一个翼人进入九幽，牵着鬼木的枝条说我带你走。我跟着他走，走过了黄泉河，走出了先庭祖地，在这里进化为龙树。

  袭来，你知道吗？我不敢奢望和师傅走在一起，但是我希望自己的道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他不需要有多强大的实力，但是一定要有担当，要温柔而善良，愿意呵护一切有灵性的生灵。

  你不是，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东西。放开我，我不会寻死，师傅让我活下去，我就要活下去，把师傅那一份也活下去。」

  袭来松开龙华，龙华转身面对着万物生跪下去，毕恭毕敬在空中叩首。龙树的元气大伤，龙华也身体虚幻，没能力帮助师傅做得更多了，她只能用这个方式为师傅送行。

  龙华的臻首一次次垂下，万物生迈出一步，龙华就叩首一次。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失礼之处。

  这世界不应该如此残忍，这是天地间最美好的生灵，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有爱，可是天地不公。

  庞大的身体维系不住，万物生的身体开始缩小，身上的裂缝越来越多，鲜血从全身的裂缝流淌出来，如同金色小溪洒落无尽海。

  万物生的视线已经模糊，他只能隐约感应到人间道越来越近，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