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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见稽古(2 / 2)


从之前缓慢的速度无法想象的动作,七实轻巧地躲过这个攻击——然后。



“虚刀流——‘雏罂粟’。”



仿佛切断了神经,原本无力地垂下来的手臂突然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由下方向上方划过的,反手切过的手刀——



打入抬起脚后到处都是破绽的蝶蝶的侧腹部——



“——!”



蝶蝶小巧的身体被打飞了——可是,吃惊的是七实。这也难怪,“雏罂粟”是斩杀对手的招数——这不是对螳螂使用的“女郎花”一样,能够让对手的身体浮起来的招数。“女郎花”也只不过是利用了对手的势头罢了——就算再怎么小巧,蝶蝶的体格比七实壮实多了,病弱的七实身上没有足以靠力量打飞他的肌肉。



但是,也不是蝶蝶自己朝后跳开的。



连一点手感都没有。



“呼——。”



接着,蝶蝶在空中继续做出了奇怪的动作。脚踩长在附近的极细的树枝掉转方向——回到七实的面前。然后直接从空中向七实挥出右拳——



七实不禁朝后翻滚,逃离原地。



蝶蝶反转身体落地了。



他特意没有追击。



他斜眼看向后滚后立刻站起来的七实,



“亏你能躲开。”



说出称赞的话语。



是一句高高在上的称赞。



“真庭拳法和真庭忍法——没有几个人从一开始就能躲开这二者结合的招数的——。”



“忍法——。”



“忍法足轻——我的动作能够无视重力。”



蝶蝶自鸣得意地——就像试图找回被吞噬的自己似的说明道。



“多么重的东西我都可以举起——对我来说连那么纤细的树枝都可以变成很好的立足点。就算你对我的身体使出怎样的攻击,我只会往那个方向飞走罢了——。”



因为重量过轻——所以攻击是无效的。



原来是这样啊。



把两个人放在肩上渡过海洋,若有能将重力无效化的忍法的话,原来如此,确实轻而易举。



“……其实我的手刀并没有命中——您的身体在此之前因为手刀产生的风压而浮起来了么……。”



“没错。你可以认为我对单纯的打击是无敌的——因为理论上我是不会吃到对手的攻击的。”



“身怀那种异形的招数却还能若无其事地自称为拳法家——您真是厚颜无耻呢。”



“就算你说我厚颜无耻,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忍法嘛——怎么样?还是趁现在投降吧——接下来我要使出全力了。”



“难道您没有从一开始就使出全力?”



对蝶蝶的提议,七实的回答则是鸡蛋里挑骨头——就算目睹真庭的忍法,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她的态度使蝶蝶不耐烦起来。



“你啊——不明白我的忍法的厉害吗?”



“我很明白哦——就算您不亲自主张,我也认为您很厉害的。据我猜测,您是靠这个使重量消失的招数——大概是步法吧——用这个招数,和同伴们一起来到这座岛上的吧?这样一来就能提高隐秘性——幕府也好,身在岛上的我也好,都很难发现。”



“…………。”



“不过,我认为比这件事更厉害的是——您为了掌握这个招数所花费的时间。那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努力所能达到的——您恐怕把至今几乎所有的人生都投入到这里了——。”



七实缓慢地说道——时而夹杂着叹息。



“——那位螳螂先生也是。好像叫忍法爪合来着——为了把自己的肉体改造成那种地步,究竟用了多久呢——我认为那不是你们个人修行的成果吧。从遥远的过去在真庭之乡代代相传,好不容易完成的睿智——我想。”



我对此感到——七实说。



“我对此感到——非常羡慕。”



“……啊啊?”



无视蝶蝶想说“你在说些什么呀”的反应,七实继续道,



“说到无法明白,我认为你们才真正无法明白的——不被允许努力的人的感受……说真的,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受到表扬。做得到是当然的,获胜是当然的,你们一定不会明白被他人如此评价的人的感受。”



然后——



她再次朝蝶蝶走去。



和方才没有任何不同,以自然体缓慢地迈出步伐。



明明亲身体会到真庭蝶蝶的拳法与忍法组合技,但她的动作就像没有准备任何对策似的——逐渐靠近他所在的位置。



蝶蝶感到困惑了。



搞不明白七实葫芦里卖的什么要。



只有这个女人是真的搞不懂——不论是她说的还是做的!



“就算你死了——也不要别怨我!”



明明是第二次——面对和刚才有同样举措的七实,而这对蝶蝶来说明明是第二次了,他还是实在忍耐不住,飞扑了过去。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要紧。



不管这个女人是怎样的什么东西,至少忍法足轻还是有用的——!



“呜啦啊啊!”



全力发出气势的同时——消去包括衣服在内的身体的所有重量,蝶蝶跳跃了。在空中摆动了好几次双脚,加上利用树枝力大竖直方向的距离——脚踏飘落的树叶,当高度达到最高点时,一口气急速降落!



蝶蝶在空中也保持着架势,直接笔直冲向七实——!



本该是如此的。



在原以为还在的地方——即蝶蝶拳头的下方,已不见鑢七实的踪影。



“……什!?”



谁能想到——鑢七实竟然出现在真庭蝶蝶的正前方。



正前方。



若将这个局面描写成“出现在正前方”的话,这也许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战斗场景罢了——但是,此事发生在空中。



像蝶蝶飘在空中一样——七实也飘在空中。



“呃……!?为,为什么——。”



“忍法足轻——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是一种步伐呢。理所当然吧,实际上重量冰没有消失——。”



现在让我们解开一个疑问吧。



二十年前——大乱之英雄,鑢六枝,将虚刀流的继承人定为七花而非七实。从此,十九年,他始终只向七花一人传授虚刀流的技术——反过来说,他连一招一式都不肯向七实传授。



他这样做并非因为顾虑到七实病弱的身体。



当然了,也不是因为七实女性的身份。



因为她实在是过于强大了,以至于无法从他人之处学习东西——



岂止是不传授,六枝还禁止七实努力。不准许她进行任何形式的修行。



例外性的强大。



犯规性的强大。



鑢六枝作为父亲,或是作为一名剑士,试图将其封印。



可是——。



试想,她对真庭螳螂使用的“女郎或”。



以及方才使用的“雏罂粟”。



她还是能够将虚刀流的招数应用自如——这是为什么?



本应未被传授过虚刀流一招一式的七实,何以能够运用虚刀流——解开这一疑问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她——始终在观察。



她——曾经一直在观察。



观察自己的弟弟练功的过程。观察自己的弟弟修行的过程。



观察鑢七花努力的过程。



时而作为监视,时而躲在树荫后——就像在羡慕似的,始终,不间断地观察父亲与弟弟父子间的交流。



十九年间,不论刮风下雨下雪,七花都不带休息地进行修炼——十九年间,不论刮风下雨下雪,七实她一边休息一边观察。



她一直在观察。



这被称为,见稽古。



意思就是,在近处观摩他人练功,从比实际练功的人学到更多的技术——鑢七实将这名叫见稽古的技术,以异常高的精度与熟练度掌握着。



仅仅被禁止努力是不足以被掩盖的——这就是她的天才性崭露头角之时。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看到一次,就能大体上记住。



看到两次——就坚如磐石了。



而真庭蝶蝶——已经两次向鑢七实,就像炫耀一样不厌其烦地使出过忍法足轻——!



“怎,怎么会,不可能——。”



“真的——非常羡慕。羡慕得——直叫人眼红。我妒忌对这种程度的事还能拼命地修行的,你们——。”



在空中——她慢慢地将手伸向蝶蝶。



以缓慢到不会产生风压的动作——她抓住了蝶蝶忍者装束的领口。



抓住——牢牢地固定。



“…………!”



“像这样抓住,牢牢地拽住您的话——就不会因为小小风压而让我的攻击打偏吧。”



据说一流的武术家,掌握着自己所使用的招数的一切弱点。现在正亲自运用忍法足轻的七实,不可能无法看破其弱点——



“反正您什么也不会说——而且我已经看得够多了,所以我会让您痛快地死去的。请放心,我会把您也一起好好埋在同一个地方的——。”



蝶蝶——张开嘴试图说什么。



那或许是求饶的话语。



又或许只是一声惨叫。



“——虚刀流,‘蒲公英’。”



然而,在张开的嘴巴发声之前——七实的贯手,贯穿了他的心脏。抓住蝶蝶忍者装束的手朝自己拉过来,为了让贯手准确无误地命中左胸——这些动作,就在一瞬间,跳过任何准备动作被完成。



(img9,img10)



她的行动不需要前动作。



无驾驶——零之式,“无花果”。



随后二人成为一体,掉到地上。



忍法足轻的效果好像结束了,所以落地变得相当粗暴。撞击让七花稍微皱起眉头——



“不,不可能……。”



噗,口吐浓血——蝶蝶用无法置信的眼神看向七实的面孔。



那不是对忍法足轻被轻易模仿的惊讶。



不是的,蝶蝶只不过单纯地——对她的贯手感到惊愕。



“普通的贯手——怎么可能穿透人的身体……,荒唐……这是不可能的。不,不对,比起这个,锁链还——。”



七实的贯手,连同缠满蝶蝶全身的那条锁链——心脏部位也当然防御到的锁链,一起打断了。蝶蝶的作为生还的伏笔的,螳螂留下的那半块胭脂水晶——也粉碎了。



无刀的剑法。



其贯手的威力、破坏力与日本刀的突刺相当,不,是远超。



这就是虚刀流么——!



“不,您想错了。”



也许从蝶蝶的表情读到了他的心思吧,七实缓慢地拔出贯穿的手——将沾满鲜血的指尖亮到他的眼前。



“‘蒲公英’是将对手拉近并使出的,作为擒拿招数的普通贯手。贯手只不过是一般的贯手罢了。按常识想,就算可以用来刺,怎么可能做得到贯穿呢——不过,要是有七花那种程度的臂力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这个是您的同伴,螳螂先生的招数。”



一看。



七实的指尖——变尖锐了。



不对,错了——变尖的是指甲。



她的指甲——就像刀具一样变长了。



“什——什,什——。”



“这个忍法我只看到一边——而且当时的场面很突然,所以我也只能变长二寸左右了。不过,下次应该会做的更好的。”



忍者不可能屈服于拷问。



七实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那么为什么还要将螳螂绑在树上。



而且,故意不把双手反绑——!



最后甚至还大意地靠近引诱对方的攻击——!



“啊,啊啊啊啊——。”



蝶蝶他——颤抖着恸哭。



他的颤抖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或者,只是肉体走向死亡过程中的痉挛。



“怎,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把我们的真庭忍法——我,我们,花了那么多的心血——积累了多少修炼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是真的——所以说,我非常羡慕。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全力以赴。什么都能做到的人的苦恼,无法使出全力的人的苦恼,您一定不曾想过吧?”



就算是这样的局面,使出最后的力气,真庭蝶蝶做出试图抱住七实的动作,但被她轻轻地躲过了——鑢七花有些在意被血液染红的自己的一身和服,拉开了距离。



然后——用冰冷的眼神,似乎无聊地看着来不及抽最后一支烟就丧命的蝶蝶的身体,她果然,慢慢地叹息。



“好了……这场战斗应该从某处被人观察着——到底在哪里呢。能一览无余此处的位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