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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再会了,好友!翱翔天际的英雄(后篇)(2 / 2)




“不,我只是觉得比起我,剑藤姊应该才适合当英雄。我这个人终究还是不会妄想要拯救人类……就算在‘绝和’继续和怪人、和地球作战,那应该也是因为我不想死在下一次的‘巨声悲鸣’当中吧。”



“下一次的──‘巨声悲鸣’?”



听到空空这番话似乎带着几分确信,剑藤觉得有些奇怪。空空见她起疑,赶紧说了一句“没什么”。剑藤纳闷地看着空空──



“空空小弟。”



她开口这么说道。



“虽然我们……我一直把你视为英雄、救世主,我说这种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可以放轻松点。我和地球鏖灭军的人常常为了鼓舞自己的士气,故意用那种夸大的言词、刻意挑选比较强势的语句,可是我认为你不需要这么做。我认为你可以用更简单随兴的方式去拯救人类,不用背负什么使命感或是义务心。就像是下意识不小心一出手救了人那种感觉──经过这一个月来照顾你,我是这样想的。”



一个月来照顾你这句话倒是让剑藤自己发笑了。可能是因为她想到如今受人照顾的根本就是她,而且今后也必须仰赖空空过活。



不过她还是继续说下去:



“空空小弟。”



“你对一些事情想得太多了。不然的话,就为了我对抗地球吧。”



“咦……?为了……剑藤姊吗?”



空空不太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又用剑藤说的话反问她。剑藤露出柔和的微笑说道。在一个月前,她想都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微笑。



“嗯,就为了我。为了保护女孩子和强大的敌人对抗,这样更像个威风凛凛的英雄喔。空空小弟。”



这就是──



剑藤犬个的心脏被刺穿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5



剑藤犬个看见了。她隔着空空的肩膀,无意间看见那扇屋顶通往大楼里的门──清楚地映入了她的眼帘。可是她不是刻意去看,只是当成视线中的背景而已。她只是一心一意抱着空空,甚至可以说眼里什么都没看见。



对了,用短斧砍坏门锁的确实就是剑藤自己,可是就连这件事她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她不记得那扇门原本有没有关好。



所以虽然看到那扇门现在没有关上,正随风摇晃──虽然她有留意到,也只是以为或许是自己粗心没把门关好吧。



她怎么能猜得出来是有人把那扇门打开了。



更不可能想到会有人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这开阔的屋顶上。



所以──她能在千钧一发、最后关头之际把抱在怀中的空空用力推开,应该可以说是她身为军人、身为战士的直觉集大成吧。



完全仰赖高科技机械‘破坏丸’的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战斗能力──可是即便是那种类似靠作弊的战斗经验,也已经在她内心里慢慢累积起来。



就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



虽然最后落到被追杀的地步,可是她在地球鏖灭军执行过的种种军务、把怪人剁成烂泥、残杀人类,以及那个人称‘千刀万剐’的称号全都没有白费──因为在最后的最后,她察觉到花屋潇站在自己身后的气息。



而且也察觉她打算把自己连同空空一同刺穿。



“…………!!”



剑藤打从心底庆幸自己还有一只手臂。



虽然抱空空的时候只能抱一半,但是要推开他也已经够用了。



刷的一声。



剑藤听见自己体内传出一道静谧的声音,参杂在心跳声当中。



剑藤犬个。



虽然不晓得她的行为是否对保护人类有什么贡献,可是至少她拯救了一个年幼少年的性命。既然如此,这个地球上又有谁敢说她不够资格当一名英雄呢?



6



“呜……哇!”



突然被一把推开的空空没发现剑藤在情急之下救了自己一命。他没发现剑藤就像刚才自己说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救了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被推了开来。



空空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剑藤不高兴,难道自己很享受被剑藤抱在怀里的感觉给她知道了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之后抬头看向剑藤──这时候才发现剑藤的胸口正中央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空空还在想伤口明明就在胸部正中间位于心脏的位置,怎么没什么出血。看起来就像有一根用来止血的透明棒子插在伤口里似的──透明的棒子?



不,应该是一柄‘看不见的剑’──空空直觉想到现在刺穿剑藤的,就是花屋在那所幼稚园大开杀戒时用的隐形武器。



可是那把剑应该不像‘切断王’那样可以用来投掷,而且在这个大楼屋顶上、直升机起降场上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人,这把剑到底是从哪里飞来的?



空空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



“好险好险──差点连空空都一起刺下去了。”



当他听见这道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时,心下便豁然开朗。因为这是他最熟悉的友人的声音。



“她刚才那句话实在太叫人火大,害我一气之下就捅下去了……不过这女人还满了不起的嘛,竟然保护了空空。我就再捅个五下当作奖励好了。”



“……花屋,你在这里啊。”



空空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说道。他完全不想去拿放在身旁的竹刀袋──也就是‘破坏丸’。现在他不能让对方有可乘之机,而且更重要的,他了解这时候就算拿起武器也是枉然。



就算手上有武器──



面对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又有什么意义?



别说是攻击范围了──就连对方的所在位置都不知道。



“‘丑恶怪侠’……你身上穿着‘丑恶怪侠’是吗?”



“答对了,而且已经改造成可以调节尺寸大小了喔。”



空空听得出这道声音是从剑藤身后传来的,所以他能推测出花屋人就在这附近。可是就算知道了,她也会马上移动位置吧──移动之后再挥动手上那把‘看不见的剑’。



隐形人配上隐形的武器。



‘看不见的服装’与‘看不见的剑’。



此时此刻花屋就是在使用这两件武器。



当作成套装备使用。



这就是──空空一开始描绘出最理想的英雄形象。



“呵呵。”



花屋似乎发出了笑声──然后好像还把剑给拔走。



从剑藤胸口溢出的鲜血顿时大量增加。



“剑藤姊!”



失去贯穿胸口的长剑支撑,剑藤的身体直接往前倒下来。空空跑上前去想要撑住她,可是却来不及。就连这点小事他都没能赶上。剑藤根本没办法用左手撑住身子,倒地之后就这样一动也不动了。



“呜……花屋……!”



空空在剑藤的身畔停下脚步,对着半空中这么喊道──在他说话的同时,还仔细观察附近的地板。他心想要是花屋身上淋到剑藤的血,说不定会变成脚印,留下花屋移动的痕迹。可是花屋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可没有犯下这种失误。虽然她或许不像剑藤那样完全不会沾上别人的鲜血,可是‘丑恶怪侠’的系统是用‘光线’包覆身体来隐藏身形,所以就算身上沾有脏污也没关系。



要是花屋躲开一点默不作声的话,空空就真的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就算空空不信邪,凝目想要试着能不能看出任何一点不自然的蛛丝马迹,可是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一直戴着没拿下来的‘验明镜’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这真是太讽刺了。



空空就是因为看得见怪人才会被相中,加入了军队──可是此时他竟然看不见一个人类。



“振作一点,剑藤姊……!来接我们的直升机肯定再过不久就要到了──也请他们帮忙治疗你胸口上的伤吧……!”



空空一边小心注意四周,一边对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剑藤这么喊道。他认为自己说这些都是废话,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来的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有办法治疗刺穿心脏的伤势。



不,现在断定还太早。



就算心脏被刺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没有刺中心脏里的要害啊。虽然空空不知道心脏里是不是真有这种方便的部位,可是世上总有个万一。如果真的有的话,只要把血止住……可是伤在手腕还好处理,躯干上的伤口要如何止血才行?空空既不是医疗相关人员,又对医术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叫唤剑藤果然只是白费力气吗?



再说剑藤可能根本听不见他的叫唤。



“别白费力气了,空空。”



这时候花屋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彷佛证实了他这个想法。她好像一边说话一边移动,没办法听出位置在哪里。空空原本还在想能不能听到她的脚步声,可是因为风声太大,根本听不见一个女孩子走动的声音。



“你等也是白等,不用巴望会有直升机来接你们了──”



无形无影的花屋从某处这么说道,而且她口中的‘白费力气’比空空更有凭有据。在某种意义上,她的根据比‘因为剑藤已经没救了’这个理由更有说服力。



“因为那架直升机根本不会来啊──”



“咦……?”



花屋彷佛有意要让哑然无语的空空彻底断绝希望,继续说道。空空的脑海中不禁想像花屋现在脸上的笑容不知道有多么得意,这也可以说是两人认识太久的悲哀。



花屋潇得意洋洋的表情。



空空原本非常喜欢她那种表情。



可是此时此刻──现在这一刹那,他还能说真的喜欢那种表情吗?



“你想一想嘛,空空──你觉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之前都已经跟丢了,为什么还能发现你们的所在地?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和‘绝和’会合的地点?”



“……怎么可能。”



不,就是可能。在这种状况下还觉得不可能的话,那才是真的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方程式,解不出来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



“难道那些人背叛我们吗?”



虽然空空试着这么说道,可是这句话他说来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直到前不久,空空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绝对和平联盟’这个组织,而且也不认识那个组织的成员。



所以就算他们把剑藤与花屋放在天秤的两端衡量,最后选择了花屋,空空也也不能怪他们,因为这根本连背叛都算不上。



简单来说,也就是花屋的人脉管道不只限于地球鏖灭军内部,而且还影响到外界、甚至还包括对抗势力的内部。这是哪门子孤狼──她只是不善与人群相处而已,其实可能再也找不到像她那样倚赖他人的人了。



而且这似乎才是──人类社会中最有力的生存法则。



“来吧,空空。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已经把碍事的女人做掉了。别担心,我很清楚你只是受到那个女人的教唆而已,所以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总觉得你好像电视剧上常看到的那种人,故意让男友找小三,藉这个机会让男友心里有愧,使自己处于优势地位。”



“讨厌啦,才不是那样呢。再说我们又没有交往。我们是朋友啊,而且还是知心好友,对不对?”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花屋还是没有解除‘丑恶怪侠’的机能现身出来,而且也没有被空空的激将法骗到。虽然个性与人格都不正常,可是她在地球鏖灭军当中的有力地位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平白过着学生与军人的双重生活。



她现在应该很谨慎小心。



谨慎小心地观察空空。



观察她的知心好友。



“…………”



相比之下,空空突然毫无来由地──不,当然是其来有自,只是他认为‘自己正在思考一件毫无来由的事’──毫无来由地回想起目前他唯一打过的怪人淀理川美土里。



回想起来,自从空空加入地球鏖灭军之后,他打过的人类,而且还是同个组织的人类数量比怪人更多。可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他已经忘了淀里川的事情。



空空心想,那时候她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吗?



被一个看不见的人、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虐杀就是这种感觉吗──不,怪人的内心不是人类所能想像的,再说自己杀死淀里川的时候根本没有给她机会思考,说不定感觉完全不一样。



无论如何,空空内心最直接的感想就是:这种战斗方式一点都不英雄。隐藏身形、隐藏武器,而且还从敌人的背后袭击。隐密性高到这种程度的人算是哪门子英雄?这样子哪里理想了?称作忍者可能还像样点──不,就算称作忍者也不恰当。现在的花屋哪有隐忍什么?



“好了啦,空空。你不用再假装悲伤、不用再假装出生气的模样了。你根本没把那女人的死当一回事对不对?只是觉得‘啊,有一个活人死了’对不对?我都明白,因为我们可是朋友啊。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个性。”



花屋说道。可能还是笑咪咪地说道。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深信自己与空空空的友情并未生变。



而且──她的想法一点都没错。不论其他人,空空自身最清楚花屋说的完全正确──此时他比任何人更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根本看不见花屋──



空空果然还是非常喜欢她脸上露出的那种得意表情。



一想到她现在正带着那种表情──空空的嘴角就会泛起笑意。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就算你想要一个人逃跑也是白费心机喔。不用我说,这栋大楼当然已经被封锁了──而且不是像上午那种针对一般人、漏洞百出的封锁线,而是专门对付我们这些军人的。这次设下的天罗地网不管是‘破坏丸’或是‘切断王’都不可能突破,因为针对配给队员的每一件道具,我们都有可以反制的器具。”



花屋应该是基于两人的友好情谊才补上这段说明的,她不希望看到好友因为无谓的挣扎而吃尽苦头的难堪样子。花屋希望空空永远都保持那种悠然如浮云流水般的模样,希望看到他似乎对任何事都毫无感觉的表情,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



所以花屋要把空空能够走的路一一抹去。



让他的眼前只剩下一条路。



“还是你要等一等,看这套衣服什么时候没电?这或许也是一个办法。可是这套服装经过改造,活动时间已经变长,而且我出门前又把电充得饱饱的。之后还可以运作整整六个小时喔。”



花屋抹去空空能够选择的路,一个又一个抹去,仔细又确实。



她不允许空空与别人有任何关系,也不允许他加入其他组织团体。



她希望自己是空空的唯一。



只要把‘和花屋潇一起对抗地球保护人类’之外的选项全部抹除──一个不留全都抹除的话,空空就会毫不犹豫、毫无怀疑成为她的最佳伙伴。



所以花屋才会这么做。



她自己人面广阔,可是当她做出这些事的时候根本不觉得问心有愧。



“别担心,空空。我会让你成为独当一面的英雄。”



“……你对我的友情这么深,真的总是让我觉得很感动。”



空空这么说道,缓缓站起身来。他已经不再尝试注意周遭的气息了。空空在战斗方面完全是菜鸟,就算学漫画那一套也不可能察觉出花屋人在哪里。



所以他放弃这种做法。



不,同时他也把许多物事也‘放弃’掉。



“唉呀,我真的太惊讶了──你用这种方式对待我,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不记得之前有受过你多大的恩惠。而且我们以前又是竞争对手,互相较过劲。从这一点来看,我应该老早之前就很讨厌你了。可是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把你当成朋友?为什么还相信我们之前的友情不会生变呢?”



“这个嘛……当然因为我们是真正的好朋友啊。”



花屋内心虽然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但她还是这么回答。虽然空空的眼睛完全在看别的地方,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赶紧离开现在的位置。



“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喔。”



“是啊,我们到死都是好朋友。”



空空点头说道。不,不光是现在而已。花屋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空空的肯定会让自己的内心这么七上八下的。然而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



“剑藤姊死掉的事情是让我吓一跳没错。可是就像你说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哀伤,也不觉得生气……看来好像是这样。呃,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虽然空空这个问题问得很抽象,可是花屋依然──



“我说‘啊,有一个活人死了’。”



──回答得切中要点,这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友情吧。两人心领神会、默契十足。花屋认为他们两人互相了解彼此在想什么,心有灵犀。



“对对,就是这句──我的感想完全就和你说的一样。然后我现在正在想从今以后要怎么办。剑藤姊死了,我又不能跳槽到‘绝和’去,逃也逃不了。这时候我还是很冷静,思考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咦?啊,抱歉。我刚才没听到,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和我一起──”



“我不要。”



空空拒绝了朋友的要求。



7



“其实那天诊断的时候,我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空空小弟。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决定要把你推荐给地球鏖灭军了,所以不想多说其他不必要的话,免得让你这种稀少珍贵的人性产生变化。可是为了让我剩下的人生不要留下遗憾,虽然现在为时已晚,还是让我说出来吧。



这只是我自己想说而已,你不用特别在意。可是未来如果在你逃亡途中,或是在逃亡地点遇到大麻烦的时候,不介意的话就想想我说的话吧。”



当他们要离开公寓的时候,饥皿木博士说了这句话送给空空。



“你的人性并不值得称道。可是如果善加利用的话,这种人性也能成为人类的瑰宝。从过去到现在,像你这类与众不同的人一直利用他们与众不同的人性与地球对抗,这就是所有人众所皆知的人类历史──到这里都是我那天告诉过你的事,只是那时候我没说得很具体。现在我还是秉持这个意见,因为这不是个人意见而是真正的事实。我说那些话虽然多少有点在诱导你,不过事实的确就是事实。然后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我的意见、我个人的私见。你听一听,忘了也无所谓。空空小弟,你的确可以利用你的人性去拯救人类。”



空空永远忘不了那时候饥皿木博士脸上那副难以言喻的笑容。



“可是其实你不救也无妨。”



这句话他也牢记在心,没有忘记。



所以现在根本也用不着再重新回忆。



“花屋,时间就在一年后。”



空空开口说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十之八九又偏离主题了,不过管他的。无论在什么场合用什么方式听说,这项情报带来的冲击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下一次的‘巨声悲鸣’就在一年之后。”



“咦?”



任谁突然听到这种话,一般都会觉得一头雾水吧。只会认为这是空空在束手无策之际开始胡说八道。可是这时候对花屋来说,最大的不幸是她的所在位置虽然不是空空的正前方,但还是看得见他的表情。



两人是往来已久的知心好友。



她知道空空有没有说谎,因为彼此心有灵犀。



也能看穿空空是不是认真的。



可是如果把这件事单纯视为只是运气不好,或许又稍微低估了空空少年。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有可能是少年刻意拒绝‘朋友的要求’,让花屋来到自己面前。



“前一阵子我和‘地球’说过话,那时候‘地球’就是这么说的。特地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就代表‘他’不打算搞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规模灾害随便了事吧,至少不会比上次小。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一年后,人类又会大量减少。不管是我或是你可能都会死。”



空空没有确认花屋有什么反应。应该说他本来就看不见花屋,所以想看也看不到。不过就像对花屋来说空空是她的朋友一样,同样地花屋也是空空的朋友,所以他猜得出花屋听到这种事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她一定会大吃一惊,震惊之下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简单来说就是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考虑到可能会失败,空空本想把他和‘地球’接触的事情隐瞒到底,不过遗憾的是现在他能够打出的筹码也大概也只剩这个了。



要让花屋露出‘破绽’,就只能把这件消息公开。不过别说是花屋,换作现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只要看得出来空空没有说谎,听到一年后‘巨声悲鸣’将再次发生这种具体的预告──简单来说就是死亡预告都会大吃一惊吧。就连空空听到这项消息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听到这个事实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他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当然更是无法接受。



就如空空的预料一样,花屋潇的确露出破绽了。短短一瞬间的破绽。



空空抓住机会──拔腿就跑。



他利用这一个月内在公寓房间的跑步机锻炼的腰腿力量使尽全力狂奔──只不过此时他手上既没有拿大太刀‘破坏丸’,也没有拿短斧‘切断王’。这是当然的,他可不想拿着那么重的玩意儿,拖慢自己跑步的速度。



“空空──!!”



不消说,空空突然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这么欠缺隐密性的举动,花屋当然立即就察觉了。所以假使空空这时候朝着花屋展开不要命的自杀攻击,最后的下场当然就是被‘看不见的剑’砍杀,成为剑下亡魂。



从花屋毫不犹豫就下手杀害她景仰的饥皿木博士,还有刚才原本打算把剑藤连同空空一同刺死的举动可以看得出来,花屋的攻击性与她对某人有没有好感完全无关。在她的心目中愤怒至上。现在她满肚子都是‘要求被拒’的怒气,所以此时此刻毫不犹豫就会杀掉空空。



事后花屋一定会懊悔莫及、悲痛欲绝,痛哭流涕、深自反省──可是现在她会杀死空空,以自身的意志把空空一刀两断──但空空其实不是跑向花屋。



他转过身,反而像远离花屋似地跑开了。



当然这里要再重申一次,现在的空空无法察觉花屋人在哪里。既然无法察觉,虽说他‘远离花屋似地跑开’,但也有可能不经意就往花屋冲了过去。



可是如果花屋真的如空空策划露出‘破绽’的话,那么她最有可能是站在自己的前面──所以只要往后跑的话,就等于‘远离似地跑开’。



空空心里虽然有这点算计,可是到了这种阶段已经很难称为‘计画’了。接下来的步骤不确定因素太多,讲白一点就是搏命。



不是生就是死。



所以这根本不是计画,而是赌命。



以左在存的方式来形容的话,这是一场豪赌。



现在空空要搏的大赌注比那时候他对付‘火球人’的时候更危险──他已经下定决心,也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接下来就只要狂奔。使尽全力、用几近撕心裂肺的全力狂奔就是。



已经不能再依靠新手运了。



“什……等等,空空!”



就像绝大部分的赌徒在旁人眼里看起来都像走火入魔一般,这时候的空空在花屋看来也和精神崩溃的疯子没两样,他的狂奔看起来也和失控没两样。



到死都是朋友。



他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想到这里,花屋不禁慌了起来。



因为在这个直升机起降场上,往花屋的反方向跑去就意味着去跳楼。或许是为了避免直升机碰撞到发生事故,所以这栋大楼的屋顶上没有装设预防坠楼的安全护栏。像他那样不要命的狂奔就会直接坠楼。从地上二十六楼……不,是二十七楼直接往下坠。



花屋当然知道。因为两人是朋友,所以她当然知道。



她了解少年空空空绝不是那种会寻短的人──了解到不能再深了。所以他说的那句话绝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就算知道,花屋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暴冲。



因为她看得见。



所以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呜……哇……!你这傻瓜!”



花屋抛下‘看不见的剑’,也忘了自己现在是隐形状态,立刻拔腿追了上去。当她一把抓住空空右手腕的时候,人几乎可以说已经在半空中了,几乎就在空中。花屋认为自己千钧一发正好赶上,可是空空却觉得时机还稍嫌太早了些。他本来希望身体的一半都能扑到大楼外头去,不过也没办法了。



我既不是逢赌必赢的赌徒,也没办法像电视上的英雄人物在天上飞。空空一边这么想,同时反手握住花屋抓着自己的手腕。



那天当空空第一次要去打怪人的时候,剑藤曾经提醒他一件事──全身隐形不代表变成幽灵,人家摸得到也抓得住。而且──要是被摸到的话,所在位置就会暴露。就是这回事。趁着花屋被反抓住而有任何反应之前,空空一股脑地使尽全力把她的手用力一扯,就像在跳一场激烈的社交舞般,让双方的位置对调。



双方的位置对调就代表身子几乎已经在空中的空空又回到大楼上,反之花屋则被抛到空中。空空的双脚都浮在距离地面二十七层楼高的半空中,除了这个方式之外他没办法拉回自己的身子。



空空的狂奔与纵身跳跃,全都是以花屋会伸出援手抓住他为前提,要是有个闪失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冒险拿自己的命去赌,空空少年肯定会一脸无事地这么回答:



“因为我相信花屋一定会来救我。我知道她不是那种对朋友见死不救的人,她绝不是那种人──你看,事实上我没看错人吧。”



事实上他的确没看错人。



而花屋潇重视友情的代价就是被抛到半空中。虽然她像被硬生生拖出去似的,和空空交换位置,不过只要紧抓着空空的右手腕不放,她仍有一线生机。可是就算花屋身穿‘丑恶怪侠’服装、就算她轻易就能挥舞那把‘看不见的剑’,可是她的手臂仍和一般弱女子一样纤细。早在一年多前就不再打棒球的纤纤玉手怎禁得起这么剧烈的运动,不但拉伤了肌肉,而且手肘与肩膀也都同时脱臼。虽然痛起来还不至于像短斧砍断手臂那么严重,可是怎么样都已经抓不住空空的手腕了。



“咕……呜……啊啊啊!”



如果说非凡人会做出非凡事的话,那么花屋潇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这名少女并非只靠人脉、偏袒循私与玩弄权力才爬到今日这个地位──她急忙用另一只没有脱臼的手攀住大楼的墙缘,才免于坠楼。



不过这也只能说是垂死挣扎罢了。



虽然她这么换手一抓就像是好莱坞电影一样颇有震撼力,撇开她浑身透明不谈的话,看起来倒是精采。可是另一只手臂在承受全身重量的同时也应声脱臼,现在她只是凭着一股气硬抓着墙边……不,也可以说她只是凭着一股气挂在墙边才对。即便这只手臂没有脱臼,可是现在不是在拍好莱坞电影,这个姿势撑不了几分钟。即使用两手攀住,而且两只手臂都没脱臼,至少凭花屋潇的力气还是没办法自己爬上来。



要是没有其他人帮忙拉一把的话──



她绝对没救。



其他人──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咿、咿咿咿……”



虽然花屋不及多想就抓住楼缘,证明了她异于常人的能耐以及非凡的素质。可是这么一来,刚才那阵掩去自己脚步声的强风现在吹得她摇摇晃晃,让她陷入一阵飘浮感,宛如身在无重力空间一般,整个人脑袋一片空白。莫名其妙的呓语冲口而出,整个人一片混乱、一片混沌,就连发生什么事都搞不清楚。可是有件事她很明白,再这样下去的话必死无疑。绝对死路一条,躲都躲不掉。



凭自己已经不可能逃出生天了。好痛、好痛、好痛。



必须找个人帮忙、必须找个人帮忙、必须找个人帮忙、必须找个人帮忙、必须找个人帮忙、必须找个人帮忙。



“救──”



花屋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大喊。



发出宛如悲鸣般凄绝的喊叫声。



“救救我,空空!”



“抱歉,我看不见你在哪里,帮不上忙。”



我看不见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空空少年还是分毫不差地一脚踩在攀住大楼的孱弱手掌上。他一踩就中真的单纯只是偶然,可是对花屋来说这个偶然却是来得毫无天理又不巧。不过就算这下没踩着也无所谓,空空还可以踩第二下、第三下,爱踩几次就踩几次。



由上往下踩的绝招丑恶怪踢没有限制使用次数。



“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真的就是悲鸣声了。虽然还是看不见人影,不过空空听着这声悲鸣愈来愈小声、愈来愈远,知道花屋好像从距离地面二十七层楼的高度上摔下去了。



高楼的墙壁上自不用说,在下坠途中根本没有地方可抓。就算有,两只手臂都已经脱臼的花屋应该也无可奈何。所以她所能做的就只是发出悲鸣而已。



不过为了区分现实世界与图画书故事中把反派当成非人怪物看待的世界,在此还是用一段对她比较中肯且善意的描写,来总结中学生军人花屋潇的一生吧。



当花屋攀在大楼墙壁上的时候、坠楼的时候……



在发出嘶声悲鸣的时候……



可能就连在摔成肉泥的那一刹那之前……



她都不曾怪罪空空。



“Bye Bye,花屋。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



空空本以为说说这种话,或许自己也可以沉浸在哀愁的气氛当中,可是实际上并没有。他反倒觉得说了之后心里看开许多,更容易从记忆中遗忘了。



“这是我们之间友情的胜利。都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能战胜。要是没有你帮忙的话,恐怕就赢不了了。”



空空试着说说看。



只是尝试说看看而已。



这番话说起来真是言如其人,空洞无比。



空空想把那柄应该掉在这附近的‘看不见的剑’捡起来。他觉得很后悔,直到最后还是错失机会问问花屋她这件道具到底取了什么有格调的名称。



8



花屋漏坠楼之后,这场战斗大致上也已经画下句点了。虽然还有几例有的没的要善后,不过那些都是类似事务处理的问题,对空空来说没啥重要。比方说包围这栋大楼的封锁线,现在作战计画的执行者花屋都已经‘变成那样’,也没必要强行突破了吧。



虽然空空不晓得从今以后该怎么办,不过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就随它去吧。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情,如往常一般、比往常更加觉得一切都‘无关紧要’。虽然他很惊讶自己竟然是个手刃好友还毫无感觉的人,不过要说不出所料也确实是如此,所以现在惊讶也没什么意义了。



除了杀掉花屋之外,他没有其他选择。



──空空根本不这么认为。在他的眼里,情况没这么窘迫。就像花屋所说的、就如同她提出的建议一样,她和空空这两位好友搭档一起继续对抗地球的选项事实上确实存在。不过前提是这真的是空空最后唯一的选择──如果花屋当真把空空可选择的路,减少到‘除此之外别无选择’的程度,他肯定就会如花屋的意了。



可是花屋犯了一个错。



只能说令人惊讶──她竟然不小心忘了把‘空空杀掉花屋’的选项给抹去。当然,花屋身上穿着‘看不见的衣服’,手上拿着‘看不见的剑’。或许对她来说,有这两件道具就已经等于把这个选项抹去了。可是有一件事不可以忘记──



空空把那个凶暴的‘火球人’彻底打瘫的时候,他手上可是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还有另外一件事也不能忘,那就是对他来说就算对手是友人、是好友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花屋潇的人为失误。



粗心大意的失误。



她不小心忘了这些事,然后不小心就这样死了。



选择不只一个──以杀不杀花屋这个主题来说,选择不只一个。空空当然认为自己做了最佳的抉择。



剑藤犬个已经被杀了。对空空来说,剑藤一死他投靠绝对和平联盟的理由也没了。再说绝对和平同盟打从一开始就无意收留他们。那要他独自一个人继续逃亡吗?这根本就是自杀。空空没有能力独自生活,绝对没办法。既然这样就只好像花屋所说的一样,回到地球鏖灭军去了。看来自己目前只能在那里才能活下去。



所以这一点他已经‘放弃’了。



可是对空空来说,就在他放弃逃离地球鏖灭军的同时,很自然地萌生出另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回到军队,反之把花屋赶出去’。而且他轻而易举就想到如何把花屋赶走。虽然这个赌注很危险,是一场豪睹,可是既然要做就只能趁现在。



就算空空回到军队,只要像花屋这种个性奇特的人还坐在他头上一天,同样的事情就只会一再发生──同样的悲剧只会持续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趁现在动手了。



现在没有任何目击者,没有人可以证明这栋屋顶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空空可以随自己的意思说明状况。不趁这个机会把花屋踢出军队更待何时?



把她踢出去、把她踢下去。



就如字面所形容,把她踢下去的机会。



……花屋最大的失败,应该还是她念及友情而出手想要救空空一把。不过失败的前提在于她选择在这个有‘场外出局’的直升机起降场和空空他们对决。



或许花屋也很清楚自己的作为有失公允,所以才会透过绝对和平联盟指示空空他们到这个不会有目击者的‘高处’当作会合地点。谁知这个决定却反而害了她。



──就像这样,类似的解释要多少有多少。



事后诸葛谁都可以当,或者也可以说旁观者清。



空空打赢的原因以及动机说不定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花屋的败因与死因也可能另有其他理由,搞不好空空是为了替剑藤报仇雪恨才会杀害花屋的。当然空空本人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可是旁人要如何解释就是他们的自由了。如果旁人要误解成空空毫不留情把花屋踢下楼,或许是为了拯救她摆脱种种罪恶罄竹难书的一生,那也是他们的自由。



总之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或者说老早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如此而已。



“……嗯?”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奖励关卡而已。



空空从大楼探出身子,凝目想要确认现在能不能看见坠落在地面上的花屋(那套服装没有防御功能,要是坠地撞坏的话,应该就可以看见花屋。可是这么远的距离很难看清楚)。这时候他发觉好像有人在叫他,所以回过头来。



可是根本没有人。



有的就只有倒在地上的剑藤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剑藤姊……?”



一般人来说都会认为这是自己多心听错,可是空空却认为是剑藤在叫他,跑到剑藤身旁。他心中还带着一丝希望,说不定剑藤还有气。



空空的希望没错,剑藤确实还有呼吸──不过只是还没断气而已,被刺穿的心脏仍然还是开了一个洞。就算撇开心脏的致命伤不谈,她也已经失血过多了。



空空到剑藤身旁把她的身子抱起来,到头来却好像专程跑来确认这些事实似的。



她已经没办法说话,也开不了口了。



可是刚才叫空空名字的人确实就是剑藤。



“空空……小弟。”



“咦……?”



听到这抹声音,听到这原本应该根本听不到的声音让空空莫名其妙。



剑藤的嘴唇根本没有动,就连她到底有没有意识都很难说──可是空空却听到她的声音,当然会觉得疑惑。



“你打赢了耶,好厉害喔。你把‘火球人’、‘恋爱谘询’与‘蒟箬’都打倒了……真的很了不起,空空小弟。你现在应该是整个地球鏖灭军中最强的人了。”



剑藤的声音就像这样传进空空的耳里。



“你真的是大英雄呢。”



“……不,可是……我打倒的都是自己人……”



空空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得到剑藤的声音,就这样不明就里地回答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去思考原因,直接回答剑藤的人恐怕也只有空空了。



“空空小弟,你说你和地球说过话是真的吗?说什么下次的‘巨声悲鸣’就在一年后……”



“别当真啦……那当然是骗人的啊,当然是我胡诌的。就算是真的,这次由剑藤姊你来阻止‘巨声悲鸣’发生就好了。”



“是啊……嗯,你说得没错。”



“花屋也已经死了,我们一起回军队里去吧。他们一定可以医好你这只手臂。过不久你就可以重回战场。我们两个人一起打倒地球吧。”



“可是‘茶余闲话’还在军队里,我已经把心底话都说出来了,他一定很生气。”



“没事的。如果他有什么意见的话,我就杀了他。”



“哈哈,空空小弟真的很可靠耶。”



现在这个情况当然不是奇迹发生。



以机率来说或许的确等同于奇迹,可是在空空空的故事当中,面临悲剧性的死亡场景、在蒙主宠照的最后一瞬间绝不会有什么心灵相通的事情发生。上天只会赐给他悲剧,绝不会赐予他奇迹。



这是一种必然。换一个说法,这是过去剑藤犬个饲养的那个少女左在存所留下的遗产。这是她的遗物、也就是空空继承的那只项圈‘共鸣环’的效果。



当空空在花屋面前作势要跳楼的时候,花屋抓住的是他的右手腕──而空空也是把‘共鸣环’绑在右手腕上。因为被花屋用力一扯、空空自己也拉了一下的关系,使得过去配给那只‘小狗’的项圈开关启动了。



或许也可以当成不小心启动了。



就像抱着‘破坏丸’睡觉有可能误触一样,要是这样粗手粗脚的话,当然也会误触动‘共鸣环’──如果‘共鸣环’的性能不同于现在,说不定空空的赌局就会阴沟里翻船。



幸好‘共鸣环’既不是战斗武器,也不是什么自爆装置。那套设备正适合原本是‘小狗’的左在存使用。



从前市面上曾经卖过一种可以把狗吠声翻译成人类语言的机械──简单来说‘共鸣环’的作用就是与那种机械相反。‘共鸣环’其实是翻译机械,把它当成项圈装在脖子上然后启动,就可以感应到周遭人心的感情。



简易型的精神感应装置。



这或许是在存与剑藤搭档时不可或缺的道具──沟通道具,特别是要和手持‘破坏丸’的剑藤搭档,更少不得这件道具。因为剑藤不是那种会对‘小狗’说话的人。



所以这也难怪。



这也难怪虽然在存被当成狗来养,可是对剑藤仍然抱有好感──那是因为她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剑藤对自己的爱。



还有另一件空空一直觉得很不解的事情,说穿了也是理所当然的。那就是为什么在存要邀他一起逃亡、要把自己的性命赌在他身上──这是因为空空的心情、空空的人性她都感受得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说不定在存真正的目的是想帮助空空逃走也说不定,可是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假如空空之前从某人的口中听说过‘共鸣环’的功能,他在逃亡途中当然会启动这项功能,说不定有机会事先察觉花屋逼近。花屋接近他们的时候不假思索就逼杀过来,从这一点来看,想必她也不知道‘共鸣环’的功能是什么吧。



如果照那样发展下去的话,说不定剑藤就不会死了。



可是这也代表最后他们还能像这样对话,本来已经算是天大的运气了──只要想想剑藤对空空的那些所作所为。



“对不起喔,空空小弟。”



因为剑藤本来根本没有机会像这样对空空道歉。



“杀了你的家人,我觉得很抱歉。是我错了。”



这么一股感情透过空空右手上的项圈传进他的心里。与其这是剑藤的道歉,其实更像是她的悲鸣。她的歉疚就像是悲鸣声般直接又赤裸裸地传达给空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剑藤就像当初听到‘巨声悲鸣’的空空一样,一次又一次不断道歉。



这时候大可指责她干出那种暴行哪还有脸、哪还有胆子道歉,到底还有没有常识,竟然还来求人家原谅。也可以说她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只想让自己摆脱罪恶感而已。或许剑藤的道歉就是出自于这种‘人性化’的心情。



如果排除所有情感式的描写,继续用这种冷漠的眼光去看待的话,剑藤接下来的感情──传到空空心中的感情才真是厚颜无耻。



“空空小弟,你杀了我好不好?”



剑藤的肉体已经放弃求生,就算放着不管,再过几十秒钟她就会没命,以再也无可挽救的形式结束生命。



剑藤自己很清楚,而空空也明白。可是她还是开口拜托空空。



“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不想因为别人诬陷、因为这种冤罪而被杀死。反正都是一死,我希望能死在空空小弟你的手里、希望死在你的复仇之下。”



“我明白了。”



空空回答地非常爽快,这么颔首说道。



剑藤不晓得空空心里是怎么想才答应的。虽然她的感情会传达给空空,可是空空的感情并不会传达到她心里──可是看到空空答应地这么干脆,剑藤露出无声的微笑。



或许是因为光影变化,她看起来就像在微笑一样。



因为已经没有时间去拔大太刀、拿出短斧或是找那把无形之剑,空空伸出自己的双手,绕住剑藤的脖子。



要是不快点杀掉她的话,她就要死了。



好细的脖子,而且好软。



空空第一次实际感觉到原来女性的身体是这么地柔软。



“非常谢谢你,剑藤姊。”



空空这时候才终于开口向剑藤道谢。



这句谢谢是为了感谢剑藤在这一个月无微不至的照料吗?还是感谢她在人生最后一刻让空空有机会为家人报仇?就连空空自己都搞不清楚。



他只是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而已。



事后或许他还是会像之前杀掉其他仇敌的时候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空空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可是他还是对剑藤道了谢。



就算天变暗了、变冷了;就算人不动了、变凉了,空空还是没有放开剑藤。



当剑藤抱着空空睡觉的时候,空空终究还是没能回抱住她。唯有这件事他怎么样也办不到。



可是现在他的双臂微微使力,轻柔的动作彷佛生怕弄伤了剑藤,可是又热情激昂。



少年就这样抱着少女、箍着少女,过了良久良久……